JPE-民主确实导致了增长

尽管普遍观点认为民主制度对经济增长无益甚至有害，但该论文引入了一个新的民主测量指标，实证发现民主对人均GDP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研究估计，从非民主转向民主的国家，在未来25年内人均GDP将比持续保持非民主的国家高出约20%。

进一步分析表明，民主可能通过增加投资、鼓励经济改革、改善教育和医疗条件、减少社会动荡等渠道促进经济增长，支持了民主国家更倾向于投资公共物品、推行有利于广泛人群的经济政策的理论假说。

标题: Democracy Does Cause Growth

期刊: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作者:

• Daron Acemoglu：Institute Professor at MIT and an elected fellow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the British Academy of Sciences, the Turkish Academy of Sciences,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 the Econometric Society, the European Economic Association, and the Society of Labor Economists. 大龙一个人就是一个学院、一个研究所、一支军队！
• Suresh Naidu：Professor of International and Public Affairs and the Jack Wang and Echo Ren Professor of Economics, Columbia University.
• Pascual Restrepo：Associate professor at Boston University.
• James A. Robinson：British economist and political scientist. He is currently the Reverend Dr. Richard L. Pearson Professor of Global Conflict Studies and University Professor at the Harris School of Public Policy, University of Chicago. 大龙的好队友！

出刊时间： February 2019，该文的WP版本2014年3月在NBER上线。

引言

“我们的悲观”

• 经济增长与非民主: 中国在非民主制度下的显著经济增长，阿拉伯之春的消退，以及欧洲和美国最近的民粹主义政治崛起，使得学术界和政策讨论中关于民主制度在经济增长方面的作用变得更加受怀疑。比如，《纽约时报》的著名专栏作家汤姆·弗里德曼（Tom Friedman, 2009）就认为“一党非民主制度肯定有其弊端。但当它由一群相对开明的人领导时，比如当今的中国，它也有很大的优势。那一个政党可以强制实施在21世纪推动社会前进所需的政治上艰难但极其重要的政策。” 罗伯特·巴罗（Robert Barro, 1997）更大胆地指出：“更多的政治权利对经济增长没有影响。”
• 悲观观点的广泛存在: 尽管一些最新的研究估计出民主对增长有积极影响，但民主对经济的悲观影响依然在广泛传播。Gerring等（2005）的研究总结了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学术文献，认为“在过去五十年中，民主对跨国经济表现的净影响是负面或无影响的”。

研究目标与贡献

• 挑战传统观点: 本文旨在挑战上述观点。通过分析1960年至2010年间的国家面板数据，研究民主在过去50年间全球范围内的传播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证据表明，民主确实促进了经济增长，其影响显著且可观。
• 主要发现: 研究发现，从非民主转向民主的国家，其人均GDP在接下来的25年内比保持非民主的国家高出约20%。民主对增长的影响不取决于初始的经济发展水平，尽管研究发现，在中等教育水平较高的国家，民主对增长更有利。

实证挑战与解决方案

• 测量误差: 现有的民主指数存在相当大的测量误差，导致民主评分的虚假变化，这些变化并不反映实际的民主制度变化；
• 不可观测特征: 民主国家与非民主国家在制度、历史和文化等不可观测特征上有所不同，这些特征也会影响GDP。因此，像Barro（1996, 1999）那样的跨国回归分析可能会有偏差，难以揭示民主对增长的因果效应。最近的研究通过使用差分法或面板数据估计并控制国家固定效应来解决这一问题；
• GDP动态: 如图1所示以及Acemoglu等（2005）研究所示，GDP在民主化前会出现下降，这一现象需要在研究中加以建模，以区分民主化对GDP的短期和长期影响；
• 即使能控制国家固定效应和GDP动态，民主变迁仍可能受到一些与未来经济条件相关的时变不可观测因素的影响，使估计值偏离真实的因果效应。

本文将采用多种计量方法来应对上述挑战，力图准确识别民主对经济增长的因果影响。这包括：

• 利用多个数据源建立一个改进的民主测量指标；
• 使用包含国家固定效应和GDP滞后项的动态面板模型；
• 采用半参数处理效应模型，放宽对GDP过程的参数限制；
• 利用一国所在地区的民主化浪潮作为该国民主状态的工具变量，以应对民主化过程中的潜在内生性问题。

数据

研究构建了一个包含175个国家从1960年至2010年的年度面板数据，尽管并非所有变量在整个样本期间都可用。

民主变量的测量：

• 二分变量：如果Freedom House将一个国家编码为“自由”或“部分自由”，且Polity IV给该国正分，则将该国视为民主国家。如果这两个来源之一不可用，则通过Cheibub、Gandhi和Vreeland（2010）或Boix、Miller和Rosato（2012）的数据验证该国是否也被编码为民主国家；
• 覆盖范围: 该民主测量覆盖了1960年至2010年间的184个国家，并适用于所有这些年期间独立的国家。1960年，样本中的民主国家比例为31.5%；到2010年，这一比例增加到64.1%，显示了本文研究的民主传播的前所未有的广度。

其他：

• 经济指标: 主要的经济指标包括人均GDP（以2000年美元计算），来源于世界银行发展指标（World Bank Development Indicators）。
• 其他变量: 其他变量包括投资、贸易（出口加进口）、中小学入学率、婴儿死亡率（来自世界银行发展指标）、金融流动性（Lane和Milesi-Ferretti，2007）、全要素生产率（Penn World Tables，由Feenstra、Inklaar和Timmer，2015构建）、税收收入（Hendrix，2010）和经济改革指数（Giuliano等，2013）。此外，使用Banks和Wilson（2013）的跨国时间序列数据档案构建了一个二分的社会动荡测量指标，指示暴动和起义的发生。
• 地区分类: 在某些分析中，国家被分为七个地理区域，按照世界银行的分类，这些区域是：非洲、东亚和太平洋、东欧和中亚、西欧和其他发达国家、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中东和北非、南亚。

识别策略

动态面板估计

使用了一个动态（线性）面板模型来估计民主对GDP的影响。模型考虑了国家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并包含多个GDP滞后项以控制GDP的动态特性。

该策略置于顺序外生性假设之下：假设在控制GDP的滞后值和国家固定效应的条件下，民主状态的变化与未来经济状况的时间变化不可观测变量无关。通过控制足够多的GDP滞后项来消除误差项的自相关，并移除民主化之前GDP下降的影响。

处理效应和半参数估计

半参数模型将民主视为一种“处理”，允许其在不同时期对GDP分布产生灵活的影响，又能控制GDP的动态演化。具体采用了逆概率加权(IPW)估计量，通过对未发生民主转型的国家赋予更高权重，使处理组和对照组在GDP动态上具有可比性。权重的计算基于倾向得分，即基于各国GDP滞后值预测其在t时期为民主的概率。

工具变量估计

政治科学文献表明，民主化通常发生在区域浪潮中。因此，研究利用区域内民主化的浪潮作为工具变量来预测某个国家的民主化状态，从而确保变化的外生性。

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估计。第一阶段用工具变量预测民主化状态，第二阶段用预测的民主化状态来估计对GDP的影响。

结果

• 民主化对人均GDP有显著的正面影响。在国家转向民主的25年内，人均GDP提高了约20%。这种正面效应不仅在整体上显著，而且在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中均存在。

• 使用半参数处理效应框架估计民主化对GDP的时间路径影响。结果显示，民主化对GDP的影响是渐进的，且在不同时间点的效应均为正。

• 使用区域民主化浪潮作为工具变量，验证民主对GDP的因果效应。结果表明，利用区域内民主化浪潮预测的民主状态对GDP的影响依然显著，支持了因果关系的推断。

• 机制分析显示，民主可能通过促进物质和人力资本积累、推动市场化改革、减少社会冲突、改善公共品供给、缩小收入差距等渠道，实现了更高的经济增长。

• 进一步分析发现，民主对经济增长的正面影响在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中普遍存在。无论是低收入国家还是高收入国家，民主化都显著促进了经济增长。在中等收入国家，这种影响更为显著。这可能是因为中等收入国家具备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民主化能够更有效地利用这些资源促进增长。此外，民主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并不依赖于初始的经济发展水平，换句话说，民主在任何发展阶段都能发挥其正面作用。

结论

• 民主对人均GDP有显著的正面影响。通过分析1960年至2010年间的国家面板数据，发现民主化在长期内显著提高了经济增长，平均使人均GDP增加约20%。
• 民主对经济增长的正面影响在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中均存在。这一发现挑战了传统的现代化理论，表明经济发展并不是实现民主化的前提条件。民主可以在任何经济发展阶段发挥其促进增长的作用。

号外

• 这篇论文的开篇和《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开篇写法一致，都是“我们的悲观主义”；
• 这篇论文的结论受到许多质疑，姚洋老师说本文的结果并不稳健；
• 大龙在第四届财新峰会有过一个演讲，财新报道的标题是：阿西莫格鲁：制度包容性可促中国增长。可查看链接：https://topics.caixin.com/2013-12-19/100619817.html
• 也可点击查看原文，页尾附上了Daron在财新峰会演讲的文字稿。

原文信息

Acemoglu, Daron, Suresh Naidu, Pascual Restrepo, and James A. Robinson. "Democracy does cause growt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27, no. 1 (2019): 47-100. https://doi.org/10.1086/700936